作者:天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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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16日首发于第一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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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十里渡
十里渡。
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过了十里渡,就是中都皇城,但是如今的十
里渡,已经荒芜得不成样子。
落叶萧萧,凄风无边,唯有江面上粼粼的波纹依旧。
想当年,华夏国的太祖皇帝从此处北渡驱胡,一匡天下,可是几百年过去,
曾经繁华一时的十里渡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
林欣妍和温双齐赶到了渡口边,却发现曾经摆渡的船只,如今早已不见踪影,
唯有那岸上的破庙依旧。南来北往的人,要过十里长河,都要先祭拜了庙里的土
地,保佑旅途平安,可如今,随着渡口的荒废,土地庙也跟着一起断绝了香火。
经过两番搏杀的渡口,现在丝毫看不出当时的腥风血雨,甚至连丢在地上的
尸骨,也不知让什么人给收拾了去,此时恐怕早已在义庄里了吧。
林欣妍环顾了四周,却不见丝毫人影,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能够为他们
指明去向,不由失望,对温双齐道:「看来我们算是白来一趟了!」
温双齐蹲在渡口的草地边,默不作声。
「温二哥,你在看什么?」林欣妍已提着宝剑,到了温双齐的身边。
温双齐面色凝重,指着地上的草尖道:「妍妍,你看!」
草尖像是刀削一般整齐,齐齐地断了腰。林欣妍道:「此人好厉害的刀法,
竟能达到吹毛断发的境界!」
「不!」温双齐说,「这不是刀削断的,是剑气!」
「剑气?」林欣妍惊道,「是甚么人,能够用剑气断了草尖!」
温双齐终于抬起头:「普天之下,没有一种剑法,能有如此威力。除非…
…除非是心剑!」
「心剑!」林欣妍更加失色,天下除了林家,不可能再有人使出心剑来,想
必爹爹也在此大战过一场,「能让爹爹使出心剑的,恐怕已是武林的绝顶高手!」
林欣妍深悉父亲的为人,竭力隐藏林家的剑法,若非迫不得已,不可能操纵
心剑。
「温二哥,你看,那是什么!」林欣妍忽然叫了起来,指着面前不远处的草
丛道。草丛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温双齐急忙弯腰拾起,拿在手里,竟是半块腰牌。腰牌是金制的,普通的刀
尖,根本无法切开,可细看这半块腰牌,断痕处很是齐整,光滑如镜。仅凭着这
半块腰牌,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可是依稀还能辨认出,刻在上头的半个「梁」
字。
「梁王!」林欣妍和温双齐面面相觑。
被剑气摧断的草尖和削成半块的金牌,足以说明此地曾经历过一场大战。
公主府。
秦慕雨的眼睛和刘菲雪的私处只隔了不到一寸距离,她甚至可以抽鼻嗅到从
嫂子跨间隐约散发出来的骚气。
「慕雨,求求你,不要看啊……」若不是被封住了穴道,此时刘菲雪早已忍
不住羞耻,推开了云彦和秦慕雨。身为堂堂公主,竟被自己的小姑子如此近距离
地窥阴,已是无地自容。
其实,无需云彦强迫,秦慕雨也是被封了穴道了的,纵使放手,也只能保持
着同样的姿势。秦慕雨感觉自己的脸上在发烫,烧得像是在蒸笼里一般。
「淫贼,你要干什么?有本事你都冲着我来,别为难我的嫂子!」秦慕雨虽
然没有和云彦交过手,可是早已深知云彦的厉害,想要在他的手底下取胜,更是
难上加难。权衡之下,自己终究是比嫂子更卑微一些,如果非要让云彦选择她和
刘菲雪其中一个人,她宁愿被选中的那个人是自己。
云彦果然松了手,秦慕雨晃了两下,竟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封住穴道之后,
脚下也失了力气,根本站立不稳。
云瑶又将秦慕雨抱了起来,放在刘菲雪的身边,道:「小姑子既然送上门来,
我云彦岂有不纳之理?今日便让你们二人好好爽快爽快!」说罢,已是慢慢地脱
掉了秦慕雨身上的衣服。
「你放开慕雨!」刘菲雪大声呵斥。她只道,用自己的身子,可以换回秦氏
一家的平安,却不料,连秦慕雨都难逃云彦的魔掌。
「想必你还不知道吧,」云彦没有理睬刘菲雪,笑嘻嘻地对秦慕雨说,「你
的嫂子,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她和我在大理寺的……」
「你住嘴!」刘菲雪大喊,在小姑子面前,提起自己的丑事,让她何堪面对。
秦慕雨感觉自己的天地都开始崩塌,想不到,自己的嫂子竟是这样的人,不
由地转过头去,对刘菲雪道:「嫂子,你快告诉他,这些都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刘菲雪本想否认,可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和
云彦的肌肤之亲,是无可否认的存在。
「嘿嘿,既然你否认,也没有关系!」云彦笑道,「现在我就让它变成事实!」
说罢,也缓缓地脱去了衣裳,二话不说,就朝着刘菲雪狠狠地捅了进去。
「呀!不要!」刘菲雪没有用力,身子却无端被被吸了过去,分开的双腿紧
紧地撞在了云彦的小腹上。
只是没有人发现,站在院子里的那个人,拳头握得更紧了,从肩膀上流下来
的血渍,依然染红了他的整身白衣。
十里渡。
温双齐和林欣妍二人在草地里又搜寻了片刻,除了那些打斗痕迹外,再也找
不出什么线索来。
温双齐道:「妍妍,瞧这天色也是不找了,不如先寻个地方休息,等到明天
天一亮,我们再来此处查探如何?」
终于到了十里渡,林欣妍说什么也不肯离去,可奈不过天晚,想来再夜色朦
胧之中,要找出些线索来,更是困难,只好答应了温双齐:「方才来渡口的时候,
我瞧见渡口外有一家小店,不如在那里权且过上一晚,明日再作计较!」
曾是繁华的渡口,一朝荒废,草木俱衰。不过从大体上来看,还是能够找得
到这里曾经富甲一方的痕迹。渡口外的有一个小镇,镇子上的道路足能够容下两
辆马车并辔齐行,只不过如今镇子上,落叶萧条,连孤零零的客栈彩旗,也只能
在晚风里寂寞地飘舞着。
镇子上的人大多数早已迁走,只剩下一些铺子还在惨淡经营。好在这些铺子
里头,还是几家看上去算得上干净的客栈,这二人便挑了一家,走了进去。
掌柜是一个谢顶的中年人,头顶上的发丝早已脱得只剩下一面光亮的镜子。
掌柜一见有客人光顾,急忙迎上前前来道:「二位贵客,快里头请坐!」
温双齐和林欣妍在门口的一张桌子前坐下,从客栈外的排门里望出去,目光
能够穿过街道,望见渡口的情形。此时整个渡口已被暮色笼罩,由显荒凉。
「二位客官,不知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掌柜道。
「先吃饭,再住店!」温双齐答道,目光却还是不停地望着门外。从门口望
出去,几乎能将整个渡口尽收眼底。
「好嘞!」掌柜的答应一声,又问,「不知二位要点些什么菜?」
温双齐想也没想,便道:「两斤牛肉,一斤羊肉,上好的珍品鱼翅,一等的
燕窝……对了,再给我俩上一壶今年的碧螺春,一壶陈酿的好酒来!」
林欣妍一听,眼都直了,待掌柜笑呵呵地答应一声走开后,笑声地斥道:「
你疯了,我们两个人,哪里能吃得了那么多?」
温双齐依然望了门外一眼,笑道:「从这里看出去,能瞧得见整个十里渡的
情形,我们不点得好一些,掌柜怎肯将前些日里的所见尽数相告?」
林欣妍莞尔一笑道:「果然还是温二哥聪明!」
听了妍妍的夸赞,温双齐不由地一红脸,道:「论起聪明才智,我又怎及得
过妍妍?若不是你,恐怕我俩现在还被困在隐雾山里呢!」
林欣妍忽然脸色一变,娇嗔道:「莫要再提隐雾山的事!」
温双齐赶紧闭嘴。贞操对每一个女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若要在林欣妍面
前提起隐雾山的事来,恐怕是在伤口上撒盐。
「客官,酒来了!」掌柜的高唱一声,提了一壶酒和一壶茶上来,后头跟着
两名伙计,将他们点的菜肴一并也端了上来。
待掌柜将酒菜放下,温双齐忽然道:「掌柜的请留步!」
掌柜急忙转过身,点头哈腰地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温双齐道:「不知掌柜可否见到前些日子,渡口上那几拨人的厮杀?」
掌柜闻言,忽然脸色一变,问道:「不知客官问这些作甚?我等小本生意,
不参与那些江湖里的是非恩怨……」
还不等掌柜把话说完,温双齐已摸出了一锭银子,塞到了他的手里,低声道
:「掌柜的,你若是如实以告,这锭银子便是你的了!」
掌柜的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在温双齐的身边坐了下来:「这位公子,不瞒
你说,这十里渡,如今虽是荒废,可仍是有不少行走江湖的人,贪图近路,在此
路过。就在前几日,小的确实见到两拨人马在渡口厮杀,那场面,可叫一个惨!」
林欣妍一听,急忙问道:「那你见到了些什么,快快讲来!」
掌柜的道:「这几日,也不知为了何事,竟接二连三地见到渡口处有人厮杀。
最是前一次,是一名中年汉子,带着几名高手,路过此地。这几人还在小店
里喝了些酒,酒罢,方才要讨渡船过河。却不知为何,他们刚出了店,到了渡口,
便杀出一群黑衣人来,两下二话不说,便厮杀起来。别看那黑衣人多,那中年汉
子,竟有一身神功,凭空出剑,好险在黑衣人的围攻之下,杀出一条血路来。可
饶是如此,也折损了许多人马……」掌柜说着,便是哀叹一声。
林欣妍听到掌柜的说凭空出剑,便知已是心剑无疑,急忙又问:「掌柜的,
你可瞧得清楚,那中年人突围而出?」
掌柜的道:「真真切切,那些黑衣人哪里是他的对手,硬是让他杀出了血路,
朝北而去!」
「那第二次呢?」林欣妍兴许还不知道母亲遇险的事,可温双齐却一清二楚,
急忙问道。
「第二次啊……领头的是一位极美的夫人,剑法也是超群,到了渡口,又是
遇上那帮黑衣人,两下又是厮杀不停。一管家模样的人,舍身护主,为了掩护那
夫人逃走,也是战殁当场!」掌柜的道。
「多谢掌柜相告!」温双齐拱手道,又摸出一锭银子来,塞到掌柜的手里。
掌柜接了银子,目光闪烁地问道:「二位为何打听这事,莫不是与那两拨人
……」
温双齐目光一凛,道:「此事你便不必多问,继续招呼生意去罢!」
「小的明白!」掌柜端起了酒壶,给温双齐和林欣妍各自倒上了一杯,连连
哈腰,退到了一旁伺候去了。
「妍妍!」温双齐忽然低声叫道,朝着她的腰间不停示意着。
林欣妍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刚才从草丛里拾来的半块腰牌,已经露出了腰间,
急忙将衣裳一敛,遮挡了过去。
那掌柜像是没瞧见,继续和身边的伙计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温双齐低头望着自己的杯子,却见酒色有些发浑。他点的可是上好的琼浆,
纵使陈年,都是滤了底子了的,不应有此浑色。再看林欣妍拿着杯子要喝,急忙
又叫一声,沉下眼皮望了望杯子。
林欣妍何等冰雪聪明,马上会意。两个人装作无事,举杯对饮,却将酒水都
倒入了自己的袖子里去。刚一杯酒下肚,就见林欣妍扑通一声,重重地砸在了桌
子上。
温双齐一见,不禁好笑。这药性发作得也忒快了些吧?但他只能配合着林欣
妍演戏,见她朝着桌子上一靠,装模作样地叫道:「妍妍,你……」话没说完,
也是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二位客官?二位客官?」掌柜的见两人倒下,小心翼翼地上前来,先是推
了推温双齐的肩头,又去推了推林欣妍,见两人全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这
两人定是与那林豫、韩冰秀是一伙的,赶紧拿绳子将他们捆绑起来,待明日一早,
送到梁王府里献功去!」
「得嘞!」几名伙计闻言,匆匆地去伙房里拿了条绳子出来,就要朝着温双
齐和林欣妍的身上绑下去。
不料,温双齐忽然发难,手起一掌,拍在那伙计的胸口,直将他打出三四丈
远,顺手操了腰间的佩刀,一个箭步,已窜到了掌柜的面前,拿刀朝着他的脖子
上一架。
再看林欣妍,也是三下五除二,瞬间就把几名伙计摆平了。
温双齐拿着钢刀,往那掌柜的脖子上一紧,喝问道:「快说,你们是甚么人?」
掌柜一见二人如此神勇,心知不是对手,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
磕头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温双齐神色不改:「快些从实招来,若有半点隐瞒,老子现在便要了你的狗
命!」
掌柜哪里还敢隐瞒,急忙道:「小的原是十里渡镇子上的一名酒家,几年前,
来了一队人马,瞧那服饰,像是官服里的人。他们自称是江南梁王殿下的门客,
要在此地设立一个秘密据点。小店正对着大街,视野正好,便选中了小人,每月
定期补贴许多银子,让小人传递渡口的消息。小店原先已是亏本,有了那些大人
的补贴,方才得以继续经营。前些日子,渡口忽得来了两队人马,小人也知来人
是神剑山庄的大庄主林豫,便急忙将消息给了附近的王府据点。黑衣人赶来,正
好将这林庄主截杀,却不料想,那庄主已是悟透了心剑奥义,竟突杀出去。随后,
又是那美貌妇人带人前来,小人也不知她是何身份,依样画葫芦,还是把消息传
了出去。不料,那些黑衣人竟没远离,还没等小人的书信送出,两下里又厮杀起
来,各有胜负。直到……直到……」
「直到什么,快说!」此时,林欣妍已经隐约感觉到掌柜口中的美貌妇人,
正是她的母亲韩冰秀无疑,急忙问道。
「直到忽然平空杀出了一位胡商来,武艺很是了得,竟杀散了黑衣人,救了
那美貌妇人!」掌柜道。
「那些黑衣人既已截杀了林庄主,为何还会出现在附近?」温双齐问道。
「这,这小人便不知了!大侠有所不知,那些黑衣人,俱是梁王殿下聘来的
绝世高手,行事处世,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小人哪敢去问?」掌柜可怜兮兮地
说。
温双齐见已是问不出什么来,便一掌切在了他的脖子上,将掌柜打晕。
「温二哥,照掌柜所言,爹爹既已脱险,定然是朝着中都皇城而去了。我们
需尽快赶到皇城,探明爹爹的下落!」林欣妍道。
温双齐点头道:「事不宜迟,当速速动身!」他害怕自己的行踪也让梁王府
里高手们察觉,急急地收拾了行礼,趁着夜色,离开了渡口,朝北而去。
中都皇城。
终于捱到了秦家流放的日子。秦慕影感觉自己在公主府里已经一天也待不下
去了,流放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被流放的,不止是他的人,还有他的心。
既然公主已经寻到了自己的所爱,那他也就没有什么可以牵挂了,反正从今
往后,他将注定漂泊。
重重的枷锁又戴在了他的脖子上,生满了锈迹的铁链重新穿进他的琵琶骨,
像牲口一样地被赶到了皇城门口。
秦慕影抬头望着高耸的城墙,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也许,他从不曾真正的放下。
不多时,云彦已经押着秦森过来,一家三口重又团聚。
「父亲……」秦慕影不仅叫喊出来。
「什么都不必说了……」秦森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叹了口气道。
「西门大人,人犯便交给你押送了!」云彦对着站在城门口的一位白衣飘飘
的男子道。
只不过,这位男子身着的白衣,完全没有秦慕影的仙气,套在他的身上,就
像是一张被换下来的抹布,没有精神,也没有正气。
西门箫,中都皇城里最著名的捕头。他的人和他的名字显然很难对应起来,
一头油腻腻的头发不梳发髻,黑得几乎发亮,一脸苍黄,像漠北的尘土一样干巴
巴的。
既然名字里带个箫字,他的兵器自然是一柄竹箫,据说可以点人周身一百单
八处穴道。只不过,从没有人亲眼见识过,甚至连云彦也没见过。
「云大人,在下领命!」西门箫说着,让身边的武士赶起秦氏一家,朝着皇
城而去。
秦森没有在公主府里调养,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可是一对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扫了一眼押解他的官兵,俱是一副陌生的面孔,生得凶神恶煞,不似善类。
「罪犯启程!」西门箫大喊一声。
「慢着!」云彦忽然道,「秦慕雨必须留下!」
「啊?」秦慕影大惊,几步冲到云彦的面前,喝问道,「为何?」
「皇上的旨意,你敢不遵?」云彦道。
「爹爹,兄长,我不要留在皇城!」几名武士不由分说,已带走了秦慕雨,
离开了押解的队伍。
「看什么看!快走!」西门箫忽然在后面狠狠地踢了这父子二人一脚,将他
们敢出了皇城。
25、心意成剑
秦森最终还是死了,死在了半路上。像他那样的年纪,本已经不起太多的折
腾,加上伤痛缠身,旅途奔波,自然是捱不下去,出了中都不到几天,就已经一
命呜呼。
「爹爹!」秦慕影抱着父亲的尸体,不停地摇晃着,失声痛哭。
押送的武士默默地望着这对凄惨的父子,可是他们的同情也不过只有一瞬间,
很快就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用长剑和钢刀不停地驱赶着秦慕影:「别装蒜了,快
些赶路,不要耽误了时辰!若是误了日子,军中定然拿你是问!」
秦慕影也不管耽误行程的后果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自己彻底孤单。妻子的背
叛,妹妹的无可奈何,现在竟连父亲也舍他而去了,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他孤
零零的一个人了。
痛哭,却无泪!悲伤到了深处,是流不出眼泪来的。
「走不走!你要是不走,老子现在一刀就砍死你!」一名武士拿着刀尖指着
秦慕影道。
秦慕影抬起头,和那武士的刀尖面对面,望着锋利的刀锋,始终想不明白,
押解的武士,为何用的都是长剑和钢刀,难道不应该是长枪和长矛之类的兵器吗?
「我们现在到了什么地界?」秦慕影问。
「河岔!」西门箫答道。
运河贯通南北,此河岔与鸿沟交汇,故称河岔。这里是南北通途,顺着运河
往南,便是江南,若取到鸿沟,便是漠北。此去朔方,便是要沿着鸿沟而上。
「各位大人,请容许我将父亲的尸首埋了,以尽孝道!」秦慕影从来没有像
现在这样卑躬屈膝过,竟跪在地上,向着几位官差磕了一个头。
「孝道?」西门箫冷笑一声,「乱臣贼子,居然还讲孝道,真是笑话!来人,
将秦老头的尸体抛到河里去!」
武士们得令,从秦慕影的怀里抢走了秦森的尸体,二话不说,就朝着河里一
丢。
河水湍急,在黄色的浪花中翻滚了几下,秦森的尸体已是无处可寻。
「爹!」秦慕影撕心裂肺,扑到河道边,也要跟着一起往下跳。
「妈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西门箫上前就是一脚,将他从河堤上踹了
下来,「你要是不想活,老子现在就让人给你一刀!」
「你们杀了我吧!」秦慕影已是感到生无可恋,竟然站了起来,直视着西门
箫道。
「哼!想死?没那么容易!」西门箫当然不会让秦慕影就那么轻易的死去,
光是死了一个秦森,等到了朔方,就已经可能被那里的官爷责备,若是再死一个,
恐怕真交代不过去了。
如今朔方敌情紧急,人手不足,只靠发配的罪犯充作劳力。若是半路上,罪
犯都死完了,别说是西门箫,就算是云彦恐怕也吃罪不起。
「哈哈,瞧他现在的这副样子,老婆和妹妹都被云大人霸占了,自己却还在
这里苟且偷生,真是个孬种!」武士们哈哈大笑,抬起脚朝着秦慕影的身上不停
地踩踏下去。
秦慕影只能承受,一只只脚踏在他的肋骨上,让他腋下所有的骨头都仿佛要
断掉了一般。有的时候,死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却是不死。
「他当年可是圣刀卫的副指挥使呢,现在被穿了琵琶骨,已经是个废人了!」
武士们终于停了手,纷纷地朝着秦慕影的身上吐着口水。当秦慕影还是圣刀
卫的时候,谁敢这么对待他,可现在,简直猪狗不如。
「温二哥,到了江北,果然是一派不一样的景致啊!」林欣妍好像已经从隐
雾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一路奔跑飞跳,好不自在。她从来没有到过江北,见到
了不一样的景致,自然开心。
「妍妍,你慢些儿……」温双齐屁股后面的两把刀依然撞得当当直响,跟在
后面。
「温二哥,前面是什么地界了?」林欣妍问。
温双齐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上来,朝着四周望了望道:「好似到了河岔!」
「哦……原来到了河岔,过了这里,便是中都皇城了!」林欣妍开心地道。
温双齐又是苦笑摇头,看这林欣妍的模样,好似不是来寻父的,更像是来游
玩的。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初到帝都,谁能不激动呢?那可是天子脚下,统领万方
的地方啊!
「妍妍!」温双齐忽然追上来,拉着林欣妍闪到了一块巨石后头,道,「前
面好似有人!」
「嗯?」林欣妍从岩石后探出头去,却见是一伙官差模样的人,正在对着一
名囚犯拳打脚踢。再看那囚犯,也着实可怜,竟毫无还手之力,如一具行尸走肉
一般,任由那些官差欺凌。
「真是岂有此理!」林欣妍素来被父母快意恩仇的江湖经历熏陶,顿时激起
了她的侠义心肠,愤愤地骂了一句,要去救那囚犯。
「妍妍,不可!」温双齐急忙又将她拉了回来,「瞧那些人的打扮,定是京
城里的官差,得罪不起的。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囚犯,以身犯险?」
「温双齐!」林欣妍怒睁双眼,气呼呼地道,「本小姐一直以为,你是个好
人,现在你竟然见死不救,还枉称大侠!难道你没瞧见,那囚犯多可怜啊?」
「这……」温双齐道,「妍妍啊,那人毕竟是囚犯,定然翻了什么大罪,才
招致流放的。要我说啊,也算是罪有应得,你我还是莫要管这桩闲事罢了!」
「我不管,我就要去救他!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林欣妍一跺脚,飞身
出了岩石,朝着那官差扑了过去。
温双齐叹息一口,只好跟在林欣妍的身后。
「什么人,莫要靠近,难道没瞧见官府押解犯人么?」武士们见两条人影飞
速朝着他们过来,急忙大喊。
「住手!」林欣妍厉声喝道。
那些武士这才看清了二人,原来是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小姑娘,顿时哈哈大笑
起来:「罢了罢了,你们小两口子,莫要管这闲事,官府办事,自有主张,还轮
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速速退去,我们也便不追究了!」
可是林欣妍却偏不依,推开身前的两名官差,要去救秦慕影。
「站住!」那两官差根本想不到林欣妍竟如此大胆,敢在官府的手里抢人,
顿时一左一右,两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林欣妍顿时身形一侧,甩脱了二人,继续朝着秦慕影倒下的所在而去。
「找死!」西门箫冷冷地说了一声,眼中杀机立现,手中的竹箫顿时拿到嘴
边,轻轻的吹了起来。
西门箫吹出来的不是曲子,而是八点寒芒。寒芒似流星,顿时朝着林欣妍的
身上射了过去。
「妍妍,小心!」温双齐大喊一声,两把唐刀已经拿在了手里,抢先一步,
拦在林欣妍的身前,双手立时挽出八朵刀花,将寒芒挡了下来。
流星坠地,竟是八枚蒺藜。幸亏是温双齐拦在了这八支暗器,若是不然,同
时被八颗铁蒺藜射中,林欣妍哪里还有命在。
「江北首翘,西门吹箫!」温双齐变色道。
「岭南温老二!」西门箫竟然也认出了温双齐来。
两个人的目光里顿时寒光四射。这两个人本来一个在岭南,一个在江北,没
什么恩怨情仇,只是互相听说过各自的大名而已。可是现在二人针锋相对,棋逢
敌手,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既然认得我,还不快些让开,饶你一条狗命!」西门箫道。
温双齐本无意和西门箫对决,可是他最后的那句话,说得实在太不中听,便
也来了气:「今天这人,你让我救,我便是救了。不让我救,我也非救不可!」
「那好!今天我便领教一番岭南温老二的刀法了!」西门箫忽然将手一挥,
宽大的袖子里,无数点寒芒一道射了出来,就像夜空里的繁星一般。
渔翁撒网!能挡得下八支暗器,却不见得也能挡得下这一把。连西门箫自己
也不知道,从袖子里射出来的暗器到底有多少支,只是这一挥,能射出去全都射
出去了。
温双齐当然挡不下来,转身抱紧了林欣妍,朝着地上一滚。温双齐还没能站
起身来,就见头顶上已是无数刀剑一齐朝着他劈砍过来。他目光一扫,已是认出
了几种刀法和剑法来,武当派,天山派,崆峒派,很是杂乱,却极其精妙,根本
无从招架,只好又是一滚。
这些刀剑都是武士们刺过来的。这些看上去官差打扮的人,好像并没有那么
简单。
这时,林欣妍也已生气,宝剑已经出鞘,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脚一蹬,
手里的长剑如灵蛇一般,直取西门箫的咽喉。
西门箫旱地拔葱,身子轻飘飘地飞腾了起来,朝后掠了五六丈,避开剑锋,
道:「天山仙子剑?你是什么人?」
林欣妍道:「取你狗命的人!」说罢,又挽出一道剑花,朝着西门箫刺了过
去。
温双齐听了这话,心中暗暗地乐了起来:这妍妍呀,果然是一块不肯吃亏的
料,西门箫刚刚骂了他,马上又被妍妍骂了回来。一报还一报,温双齐的心里说
不出的痛快。
可他痛快得没多久,那些武当派,天山派,崆峒派的刀剑,又前前后后地朝
着他刺了过来。温双齐急忙振起了唐刀,着地一挥。
乌钢化龙,平地而起。刀尖划过地面,竟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痕。尘随锋起,
顿时烟雾弥漫。
那些武士退了两步,不敢逼近。这是温双齐丢下的一颗烟雾弹,他们的眼前
尘土一起,唯恐烟尘里有暗器,退守为上。
只是这一退,却让温双齐有了可乘之机。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温双齐已在
烟尘中现身,手里的钢刀如同两条黑龙,龙啸九天!
叮叮当当一阵响,官差们虽然人多,却已被温双齐抢了先机,只有招架之力,
没有还手的闲隙。漆黑的刀光一过,竟被温双齐杀出一个缺口来。只见他纵身飞
掠,从缺口里冲了出去,要去助战林欣妍。
西门箫名声在外,林欣妍虽然剑法小成,但缺的是临战经验,对上西门箫这
种老江湖,恐怕讨不到半点便宜。
西门箫暗暗吃惊,这个小姑娘名不见经传,却有如此能耐,手中的宝剑让她
舞得滴水不漏,让他都有些感到棘手。忽然,他眼前黑光一闪,温双齐也加入了
战圈,一式盘古开天的刀法,已朝他的要害逼了过来。
西门箫吃亏就吃亏在兵器上,手里的竹箫虽然藏纳万物,却不敢真刀实枪得
和对手的刀剑相磕,一磕之下,必断无疑。所以他只能又退,双脚在地上一点,
身子已经像陀螺一般旋转着飞了出去,手里的竹箫已到了嘴边。
林欣妍见他后退,又是疾施一招,身子如蜻蜓点水一般,从后面追了上去。
不料,她的身子还没腾空,已被温双齐一把拉住。只听他大喊:「快躲!」
竹箫的八个音孔里,寒芒又如星点一般飞了出来,不是一颗,而是很多颗。
他的身子在告诉旋转着,竹箫里的寒芒也跟着一起打转,画着弧线,叮叮咚
咚地朝着温双齐和林欣妍的身上射来。
温双齐还是数不清西门箫到底射出了多少暗器,所以还是只能躲。温双齐就
地一躺,拉着林欣妍也一起倒了下去。只不过,林欣妍是压在温双齐的身上的。
等寒芒一过,温双齐忽然猛地在林欣妍的背上猛推一把,叫一声「起!」
林欣妍几乎没怎么用力,身子已经飞了出去,直扑西门箫。人在空中,手里
的剑招已经十八般变化,向着西门箫身上的要害刺来。
温双齐本想起身再去帮助林欣妍,可是那些官差已经围了上来,刀刀剑剑又
是不停地朝着他的身上砍来。
温双齐转身一躲,不料背后也围上了官差,只等他的身子过来,就迎面刺了
上去。
「吓!十面埋伏阵!」温双齐大惊。
十面埋伏,虽然是军队用的战阵,可当年在淮阴侯的手里,困死了不可一世
的霸王。这种阵法,虽然简单,却实用。
这些不同门派的江湖高手,竟然能自觉地组成战阵,想必定然是受过训练的
了。
「妍妍,小心他的暗器!」温双齐眼看已经是帮不上忙了,只能冲着林欣妍
大喊。
这一声喊,温双齐本已慢了半拍。他也知道自己可能会丢了先机,所以不敢
大意,一直留意着身前身后的剑阵。可偏偏是他留意了,那些刀剑竟没有砍过来,
让他很是诧异。
暴风雨前的宁静!
官差们并不是不想刺杀温双齐,而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万刀齐下的契机。
只一眨眼的工夫,所有人竟都收了刀剑,又是一眨眼的工夫,几十个人的刀
剑一齐朝着温双齐刺了过来。
温双齐没有三头六臂,就算有,也不可能同时挡得下那么多刀剑。他一咬牙,
格开了身前的刀锋,却躲不过身后刺来的剑刃,顿时身上挂了十几处彩。
「温二哥!」林欣妍见温双齐受伤,只好放弃了追击西门箫,纵身掠了回来。
十面埋伏阵对付围困之敌,自是一绝,但林欣妍是从包围圈外冲杀进来的,
瞬间杀散了那些官差,跪倒在地,扶住温双齐,哭喊道:「温二哥!」
「妍妍,我没事……」温双齐的脸色已是洁白,身上更是血流如注,只一会
儿,便湿透了全身。
林欣妍想要替温双齐捂住伤口,可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捂不过
来。她甚至不敢想象,一个人的身上,竟能流出这么多的血来。
「温二哥,你要挺住啊!你不能死,妍妍以后都听你的话,不再和你顶嘴了!」
林欣妍声泪俱下。
「妍,妍妍……不要管我,快走……」随着血液的流失,温双齐的身子已经
越来越虚弱。他想要推开林欣妍,让她独自逃命,可是一双手在林欣妍的肩头推
了两下,竟完全推不动。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温双齐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可眼底里,依
然含情脉脉。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些官差又围了过来,手里的刀剑都
举得高高的,只等西门箫一声令下,将这对情侣一齐斩杀。
「温二哥,就算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林欣妍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
心,搂着温双齐的身子道。她已能感觉到,温双齐的身体越来越冰冷。
「好一对苦命的鸳鸯!」西门箫冷冷地说,脸上全无表情,对那些官差下令
道,「杀了他们!」
官差们高举在空中的刀剑正要落下,眼看着林欣妍和温双齐就要身首异处。
忽然,他们听到了一阵龙吟。
没错,龙吟!从他们身后发出来的龙吟。
西门箫一回头,不知何时,秦慕影竟已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身子摇摇欲坠,
可龙吟确实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穿进他琵琶骨里的铁链在不停躁动,好像随
时都会化作一条巨龙,腾空而起。
「不好!」西门箫大叫一声,身子已掠了开去。想必是用尽了毕生所学的轻
功,这一掠,竟掠出十余丈远。
「吼!」秦慕影仰天长啸,一道白色的人影顿时抽出他的身子,如闪电,如
迅雷,朝着那些官差冲杀过去。
秦慕影手里无刀,可影中有刀。官差虽然人数也不少,可如何能抵挡得住这
似千军万马般的冲杀,顿时慌了手脚。
每个人,眼里的瞳孔都在收缩,当他们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时候,白影已经在
他们中间穿过。
白影一过,血影横飞!
横飞的不只是血,还有残肢断臂。只是一瞬间,几十条人名立时灰飞烟灭。
「好快的刀!」纵使只剩了最后一口气的温双齐,见到影刀破体而出,还是
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身带恐惧的人,不只给予对手,同样也给予身边的人。
「你……」林欣妍惊讶地转过头,望着秦慕影,可是她很快连话都说不出来
了。
西门箫不知何时,又像幽灵般的飘了回来,出现在林欣妍的身后,出手封住
了她的穴道。尽管封的不是她的哑穴,可身子忽然遭袭,还是让林欣妍惊愕得不
能言语。
「不……」秦慕影的嘴里吐出一个字来,顿时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软软
地栽倒下去。
影刀破邪,可破邪的同时,对自身的伤害也极其巨大,几乎要耗尽所有内力。
秦慕影在公主府调养了几日,身体刚刚恢复了一些,可并未完全见好,猛然
使出影刀大式来,心血耗尽,不支而倒。
「哼哼!」西门箫从鼻子底部发出一阵冷笑,从旁边拾起一柄血淋淋的刀来,
「我就知道,影刀只有一式,后力难以为继!现在看你还有什么办法杀我?」
西门箫的话虽然是对着秦慕影说的,可手里的刀却是朝着温双齐身上刺下去
的。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刺在温双齐的胸口。
「不!」林欣妍大喊。
温哥哥……我知道……我什么知道……你一直是爱着我的,可是我们的爱还
没开始,你怎么能就这样撇下了妍妍呢……
「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在面前,滋味不好受吧?不过别担心,你很快就会下去
陪她了……呀,怎么回事?这天怎么一下子变冷了!」西门箫正得意地说着话,
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抬头望了望天,天色并没有变化,嘀咕一声:「好生奇怪!」又转过头来
看林欣妍,却大吃一惊。
林欣妍的周身上下,已经升腾起一股寒气,寒气凝而为霜,竟化作了屡屡白
烟。被笼罩在寒烟中的林欣妍,已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用意念操控着什么。
西门箫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望着林欣妍,大喝道:「妖,妖
女,这是什么邪功?」
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起来,凝固成一把把利刃,似剑,似刀,隐现在林欣妍
的身后。这些利刃越来越多,最后竟密密麻麻,像是一层屏障一般。
忽然,林欣妍猛地睁开眼睛。那些平空而生的利刃,顿时飞射出去,迅雷不
及掩耳,刺穿了西门箫的身体。
血肉之躯,被无数利刃穿梭而过,到最后,竟模糊得不成人形。
「心剑……」温双齐的嘴角忽然露出了笑意,吐出了最后两个字,头一偏,
魂归西天。
他死得很安详,因为在他死之前,竟目睹了失传数百年的武林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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